作者：刘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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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丝绸之路”，可能大家第一反应就是汉代由张骞开辟的连接东西方的交流通道。然而这个概念最早是德国地理学家李希霍芬（Ferdinand Von Richthofen）在19世纪70年代于其著作《中国》一书中提出，定义为：“公元前114年到公元127年间连接中国与河中（今中亚阿姆河与锡尔河之间地带）、印度，以丝绸之路贸易为媒介的西域交通路线。”这个概念在今天看，可能有些狭隘。换句话说，“丝绸之路”这一名词已然成为一个文化符号，代表了中国与西方的全方位交流。
李希霍芬
但是，“丝绸之路”这一概念其实也对公众造成了一定误导，大家会认为中国与西方的交流是从张骞通西域后才开始的，实则不然，中国与西方的交流早在张骞通西域前很久便已开始。
关于早期中西文化碰撞的问题，最重要的事件莫过于印欧人的两次大迁徙，它也直接引发了欧亚大陆各民族、各文化间的交流与融合。
印欧人迁徙图
印欧人第一次大迁徙始于公元前18世纪。两河流域，印欧人分支赫梯人对巴比伦王朝产生了强烈的冲击；埃及地区，印欧人迫使埃及土著民迁往南方的底比斯，并使其称臣纳贡；希腊文明也被打上印欧人的烙印，爱奥尼亚人、阿卡亚人相继登上舞台，阿卡亚人更是建立了迈锡尼文明。
中国文明是唯一没有在此次民族迁徙中衰落的文明，而且印欧种民族也正是从此进入到华夏文明中。在新疆的阿勒泰地区及塔里木盆地南缘，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著名的小河公主就是其中典型代表。第一次民族大迁徙，也使得青铜冶炼技术、马车、小麦、绵羊等开始进入中国。
哈萨克斯坦出土的辛塔什塔文化（公元前22-前16世纪）马车，中国马车很可能来源于此
青海沈纳遗址出土的塞伊马-图尔宾诺文化（公元前20-前18世纪）铜矛，中国铜器很可能来源于此文化
新疆阿勒泰切木尔切克文化石人（公元前22-前20世纪）
今新疆罗布泊小河墓地（公元前17-前15世纪）
小河公主
公元前1450年，另一支印欧人——雅利安人南下建立近东历史上第一个雅利安王国——米坦尼王国，拉开了第二次大迁徙的帷幕。雅利安人首先攻占胡里安人地区，后又兼并叙利亚；另一支雅利安人则于公元前1250年从中亚细亚经由印度北方山口涌入印度河中游旁遮普，征服当地达罗毗荼人，进入“早期吠陀时代”。
反观中国，雅利安人的迁徙迫使阿勒泰地区的切木尔切克人南下塔里木，并进一步与羌人结合，发展为吐火罗系统农业部落。另一方面，体质人类学也证明在今天新疆哈密地区，正是欧罗巴人种与蒙古人种的分界地带。而语言学也证明，现代汉语中有相当一部分词汇来源于印欧语。这一次迁徙还为中国带来了铁器。
汉画像石中周穆王会见西王母画面
我们可以看出，以上的这些交流，都是自西而东，也可以说是我们被动地受到西方的文化冲击。那么我们最早到西方去的人又是谁呢？目前看来，影响最大的非西周的第五位君主周穆王莫属。周穆王的故事记载于《穆天子传》，西晋太康二年《穆天子传》出土于河南汲县的一座战国墓中，同时还有一大批竹简出土，统称“竹书记年”。《穆天子传》记载了周穆王自洛阳出发，渡黄河，翻越贺兰山，经巴里坤，南下和田河，西行至“飞鸟之所解羽”（使飞鸟羽毛脱落而亡）的“旷原之野”（即今中亚地区），探访西王母的故事。这是我国最早的有文字记载的西行之旅。
陕西城固县张骞墓
说了这么多，有人可能要问，张骞和丝绸之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张骞于西汉建元二年（公元前139年）和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两次出使西域，但两次出使都不是以开辟交流之路为最初目的。张骞第一次出使西域是为了联合大月氏夹击匈奴，第二次出使西域则是为了联结乌孙，“断匈奴右臂”。虽然两次出使都没有达到所谓的政治目的，第一次出使张骞甚至还被匈奴扣押了十几年，但其还是在客观上打通了中西之间的交流通道，促进了东西方的文化交流。尤其是张骞第二次出使西域，派出副使分别前往了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安息（即帕提亚帝国，今伊朗呼罗珊地区）、身毒（今印度河一带）等国。
《汉书》所载蒲类国（今新疆哈密地区巴里坤）
伊犁河畔的乌孙土墩墓
《史记》所载黎轩城（今埃及亚历山大港）
安息军事重镇——哈特拉古城
张骞的“凿空”（开通中原与西域的交通，《史记》语），也为后世中国与西方全方位的交流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如同电视纪录片《大秦岭》中的旁白：“所以丝绸之路，我们可以把它作为一个象征，具体的丝绸已经可能风化了，但是丝绸的闪光，带给我们的是一条闪光之路，文化闪光、和平闪光、历史闪光、意志和品格闪光的路。”
车师人王都、唐安西都护府（今新疆吐鲁番市交河故城）
高昌国都城（今新疆吐鲁番市高昌古城）
楼兰国王都（今新疆罗布泊楼兰故城）
精绝国故址（今新疆民丰县尼雅遗址）
于阗国国都（今新疆和田市约特干遗址）
张骞之后，还有很多人都曾出使西域。东汉的甘英为班超的属吏，随班超转战于西域。公元97年，班超遣甘英出使大秦。甘英一行从龟兹出发，西经疏勒，越过葱岭，经大宛、大月氏至安息。到达了安息西界波斯湾沿岸时，听闻当地船夫所说：“海水广大，往来者逢善风三月乃得度，若遇迟风，亦有一二岁者，故入海皆赉三岁粮。海中善使人思土恋慕，数有死亡者。”英闻之乃止，大汉与罗马“擦肩而过”。
龟兹国国都（今新疆库车县龟兹故城）
疏勒国（今新疆喀什地区）
葱岭（今帕米尔高原）
大秦（今意大利罗马）
以上都是出使西域的使者，而为这些使者铺平前进道路的将军，也广为后世所传颂；霍去病、李广利、班超等人的事迹，都可在正史中一窥究竟。
陕西兴平市霍去病墓前“马踏匈奴”石雕
两汉之际，佛教从印度传入中国。之后佛教在中国落地生根，经长期传播发展，形成了具有中国民族特色的中国佛教。佛教高僧为了探求真经，往往也是不畏艰难险阻，只身前往西域。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东晋的法显与唐朝的玄奘两人。法显西行的故事记录在《法显传》中，玄奘西行的事迹则主要记录在《大唐西域记》中。
印度阿旃陀石窟（大约开凿于公元前2世纪左右）
新疆拜城县克孜尔石窟（大约开凿于公元3世纪末）
新疆鄯善县吐峪沟石窟（大约开凿于公元3-4世纪）
新疆吐鲁番市柏孜克里克石窟（大约开凿于公元5世纪末）
甘肃敦煌市莫高窟（大约开凿于公元4世纪中）
甘肃天水市麦积山石窟（大约开凿于公元4世纪末）
山西大同市云冈石窟（大约开凿于公元5世纪中）
河南洛阳市龙门石窟（大约开凿于公元5世纪末）
被炸前的巴米扬石窟（阿富汗巴米扬省，大约开凿于公元7世纪）
唐代，中国历史上最繁荣的时期，中西之间的交流也达到了顶峰，丝绸之路商旅贸易愈加繁荣，西方文化因素越来越多地融入到本土文化之中。在帝陵、贵族墓葬中都可以看到中西文化交流的影子；陕西西安市何家村窖藏出土的镶金兽首玛瑙杯及鎏金舞马衔杯银壶等一大批文物，都属于典型的中亚、西亚风格。唐代著名大诗人李白更是在《少年行》一诗中写到：“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由此可见西方文化对中国的影响。
陕西乾县乾陵（唐高宗李治与武则天合葬墓）神道石鸵鸟
乾陵六十一蕃臣像
陕西乾县章怀太子（李治与武则天次子李贤）墓壁画——客使图
陕西西安市大唐西市博物馆（唐长安中与西域交易之市）
唐三彩骆驼载乐俑（现藏于陕西历史博物馆）
何家村镶金兽首玛瑙杯（现藏于陕西历史博物馆）
何家村鎏金舞马衔杯银壶（现藏于陕西历史博物馆）
宋元明时期丝路上的文化、贸易交流虽不像唐代时那样繁荣，但仍不乏像马可波罗这样的大旅行家。马可波罗17岁时跟随父亲和叔叔，沿陆上丝绸之路前来东方，经两河流域、伊朗高原、帕米尔高原，历时四年，在1275年到达元大都（今北京）。他在中国游历了17年，并担任了元朝官员，足迹遍布大江南北。
马可波罗画像
马可波罗旅行路线
《马可波罗行纪》
2013年习近平提出建设“新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一带一路”）的战略构想，旨在借用古代“丝绸之路”的历史符号，高举和平发展旗帜，与沿线国家共同打造政治互信、经济融合、文化包容的利益共同体、命运共同体和责任共同体。古老的丝绸之路，又焕发了新的生机。
“一带一路”示意图
丝绸之路的故事传颂千古，异彩纷呈。以上管中窥豹，如果您还不够过瘾，那么眼下马上就有一次绝佳的“透视丝路”机会！由北大文物爱好者协会主办的“透视丝路”系列讲座即将拉开帷幕，第一讲即于今日（11月6日）15:00-17:00于北京大学第二教学楼410教室举办，杭侃、韩茂莉、李水城等学术名家将会聚一堂，与您共话丝绸之路的前世与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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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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